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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(.. )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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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(.. )…

陸建業夫婦提出向更高一級法院上訴, 認為量刑不當。二審重新審理後,下達了判決書,並附改判理由。

這份判決書也通過程似錦提供的法律幫助, 準時將結果共享給了她。身側的助理跟著掃了一眼,冷靜道:“這結果已經非常恰當。不過您知道的,他們家沒有什麽利用價值, 這項決策只是為了美色買單。”

程似錦轉過頭看她。

助理沈默片刻,推了推眼鏡,提醒:“那就買單到底吧,老板。判決書生效後可以申請探監,一般每個月可以見一次,需要為您安排嗎?”

程似錦道:“不用, 我對他們倆沒任何興趣。”

張瑾是她的私人助理,即便不在公司,她也有義務在程似錦需要的時候陪在旁邊。她點點頭,繼續說:“好的,我明天去協助陸渺走流程, 很快就能讓他跟陸建業夫婦見一面。您過幾天要去陪夫人看展, 時間是晚上七點到十一點,對了, 這是林公子送的禮物。”

特助起身去拿,隨後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放在後座上。程似錦解開緞帶, 看到林琮新開的一家小公司研發的新品類,是關於保健藥品和玩具的。她沒什麽表情變化地拆下去, 在禮盒底層抽出一張協議書。

哦, 協議結婚。

婚後會贈送給她百分之十的幹股。

程似錦輕輕彈了一下紙面,嶄新的協議書發出一聲脆響。她把協議書遞過去, 助理一目十行地過濾了一下重點,開口:“林公子覺得跟您的婚姻比這百分之十重要。這種摻水股的實質內容有待商榷,長生集團的分量和地位卻是實打實的,但這確實是他誠意的一種表現。”

“他這個人啊……”程似錦感嘆,“乏善可陳。讓人不想撕破臉,又沒心情順他的意。”

“這是有利婚姻。”張瑾理性建議道。

“那你覺得小書怎麽樣?”

特助想了想,道:“我們其實已經跟韓家深度結合了,集團下轄的長生藥業跟永安醫療是堅不可摧的合作關系,沒必要再綁定一個婚姻作為加成,屬於額外支出。但從兩家的關系和人情來說,他是最好的人選。”

程似錦瞥了她一眼,冒出來一句:“利益動物。”

“……”張瑾嘴角一抽,心說您這是點評誰呢?有您點評別人這四個字的份兒嗎?她用手摸了摸臉,又立即恢覆成沒什麽表情的樣子,“那您的意思是?”

程似錦在手裏玩一個定制的鎏金打火機,火機下是金紅色的紋路。她隨手哢噠一聲摁亮,又松開讓火苗湮滅。

光耗費機油。助理默默地吐槽。

她思考了一會兒,道:“把這個協議書原封不動地送回去,轉告林琮,就說禮物收下了,謝謝。其他的事沒有必要,讓他不用操心。”

“好的。”助理收走協議書放進公文包裏。

今天是休息日,程似錦雷打不動地去看望外祖母。她親自開車,沒讓司機接送,到了地方上樓,跟特護打了個照面刷了一下臉。

外祖母年紀大了,氣色還不錯。她是一個非常慈祥善良的老人,程似錦進門的時候,老人正笑瞇瞇地用平板看一場麻將比賽,旁邊有一個小護士陪著。

小護士見到她來,笑著跟程似錦聊了幾句,就讓開位置。程似錦照例聊了聊近況,老人樂呵呵地聽著,不時撫摸一下她烏黑的頭發。

程似錦低下頭,讓外祖母蒼老粗糙的手指滑過發絲。

她其實不認識自己。

阿爾茨海默病。外祖母的記憶障礙比較嚴重,不太認人,好在她脾氣非常溫和友善,沒什麽攻擊性,嘴裏會念叨“漂亮乖乖,你是哪家的乖寶呀……”說話的風格跟母親一脈相承,也有點兒影響到了程似錦,哄起人來總是特別溫柔。

老人經常休息,白天也會斷斷續續地補眠。陪著看完幾場麻將比賽,程似錦等她睡著後起身離開。走廊上柔風和煦,插瓶的臘梅幽香彌漫。

她走進電梯,按數字時動作頓了頓,忽然道:“陸拂住哪一層?”

助理替她摁了樓層。

電梯門打開,程似錦又覺得沒必要去順路看望,誰知道陸渺是怎麽編的故事,她對情人的關照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……然而一擡眼,看到一個熟悉的側影在門口跟醫生聊天,寫了登記冊進去。

是小書。

這是他家的醫院,只要稍微跟他姐打聽一下,就很容易找到陸拂。

一顆石頭投入水中般,泛起漣漪散蕩,波光粼粼。程似錦無趣的生活就這麽被投下了一顆小石子,她甚至有了前去觀賞的念頭:“這次有必要去看一眼了。”

張瑾說:“韓少爺在您面前苦苦維持乖巧順從,謹小慎微的樣子。就這麽打破,老板,這真是太殘忍了。”

助理跟了她很多年,在韓玉書出國前就見到過他。以她、還有程總本人的敏銳度,很難真的相信韓玉書單純無瑕,但他樂意這麽討好程家的長輩,程似錦也沒有必要拆穿。說到底,兩人還是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在。

張助理記得韓少爺沒少做這些事,也並不是第一次將程總身邊的人趕走。他的危機意識相當強烈,會吃醋、會嫉妒,會發完全沒有道理的瘋。但老板每次只是笑吟吟地看他一眼,並不追究。

所以,這是變本加厲了嗎?

“都是您寵壞了。”助理嘆息道。

-

韓玉書以陸渺朋友的身份申請探望,陸拂很快就同意了。

他沒有查看過陸拂的病情,程似錦特殊關照過,這屬於隱私,就算打電話給他親姐問,韓玉筠也說得不甚詳細。韓玉書便敲了門進來,看到床卡時腦海閃過的第一句話是:原來是這個陸。

隨著時間的推移,陸拂也察覺到了更多的不對勁。

他無事可做,每天在病床上織圍巾,做得心煩意亂,思緒叢生。這次能見到除了哥哥以外的第二個人,陸拂相當振奮,很高興地跟韓玉書打招呼。

“你好。”韓玉書淡淡的回應,他拉開椅子坐下,審視著陸拂的臉,看了半晌,忽然問,“你跟你哥長得挺像的。”

“大家都這麽說。”陸拂禮貌地誇獎回去,迫不及待地要問外面的事。他知道自己的網絡被限制得很厲害,剛剛開口,就聽到韓玉書問他。

“這裏很貴的。”這個頭發微卷,穿著白毛衣,看起來像只毛絨玩具的小哥問他,“你知道這兒很貴嗎?陸渺有沒有跟你說——”他的話停了停,盯著陸拂的眼睛,“他為了你付出了很多。”

陸拂楞住了。

他的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。

他什麽都不知道,這反而比他什麽都知道更好。韓玉書已經想到把控這件事情的辦法了,陸渺的軟肋就在於此,什麽青春、年齡、身材……都不如這張會讓陸渺完全退讓、根本輸不起的牌。

“付出了……什麽?”陸拂問。

韓玉書看著他,在心中組織措辭。就在這時,一個護士走過來跟陸拂說有資助人過來探望,是幫助提供醫療技術支持的資助者。

陸拂擡眼看去,整個人定在原處:“程老師?”

韓玉書猛地起身,豁然回頭,見到程似錦目光平靜地望了過來,兩道視線像極為鋒銳、又極為纖細的線,瞬間洞穿了他的大腦,將理智分割成兩半。

他瞬間方寸大亂,耳膜裏她走近的腳步聲,咚咚震響,猛烈如擂鼓。兩人都嚇到了,一個比一個木,一時間居然變得非常安靜,無人開口。

資助人是無須申請的。陸渺作為親屬,曾經在資助人的單子上簽過字,確認她的身份。不過對陸拂的說辭就是——發動了一些人脈,得到一位善良資助人的幫助,所以他的病情才會這麽有進展。

程似錦溫柔地跟陸拂打了聲招呼,她走近,一只手按在韓玉書的肩膀上,慢慢往下壓。

像是千鈞的山石落下來,小書呆呆地坐下。他低下頭,垂眼遮蓋住了一切表情和目光,只有手指緊繃,骨骼泛白。

“小拂。”她按照陸渺的叫法叫他,“你家前陣子是出了點事,生意虧損賠錢,陸渺把畫室關了幫忙,前陣子資金周轉不開,不過現在已經沒什麽問題了。”

程似錦隨口圓上,給陸拂介紹:“我弟弟,韓玉書。”

“不同姓麽……”陸拂腦海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,點了點頭。他的眼神根本離不開程老師,耳根通紅,一點點無意識地挪過來,默默靠近,一邊道,“哥哥什麽事都不跟我說,他怕我會擔心。”

程似錦微笑道:“對,他怕你會擔心。”

陸拂咽了咽唾沫,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擺。他看了看韓玉書,以為兩人是說好了一起過來探望的,便問:“那哥哥最近在忙什麽?”

最近?

程似錦在腦子裏過了一下,想到陸渺昨晚眼中含淚的模樣,沒有第一時間回答。

她思索時,搭在小書肩上的指尖輕輕地不規律敲擊。韓玉書的思緒翻江倒海,說不出話來,勉強轉過頭盯著她看,心中非常恐慌。

“創業吧。”程似錦頗有技術地包裝了一下,“學習創業。”

張助理面無表情地咬了一下舌尖,忍著不露出笑容。

陸拂有些想不出他哥能創什麽業,欲言又止幾次,可是看到程老師,他的懷疑又不攻自破,對著她只能點頭認可,半晌才紅著臉說:“原來是老師在幫忙……我也沒有什麽禮物能道謝,這個、這個圍巾馬上要做好了,雖然沒那麽精致好看……”

他鼓起勇氣,誠懇地道:“等織好了……我出院的時候送過去,老師會收下嗎?”

程似錦溫和地看著他,沒有拒絕,哪怕她並不缺一條保暖的圍巾。她問:“醫生有說什麽時候能出院嗎?”

提起這個,陸拂很高興地笑起來:“金醫生說只要接下來一個月的指標依舊正常,就可以給我配一套新研發的隨身監控設備,讓我出院回家了。程老師……”

他已經臉紅得非常明顯,小心翼翼地問:“我出院之後能去找你嗎?沒有別的意思,就是想好好道謝,我真不知道要怎麽感謝才好,你人真的特別好,讓我做什麽報答我都願意。”

這話好耳熟。

程似錦看著陸拂從抽屜裏找了一本書,他興高采烈地跟她介紹——這是程似錦兩年前上節目訪談時提到的,一本刊印數量很少的書籍原文版,裏面有很多名家註釋。

這本書之前在陸建業的書架上,兩年前陸拂從他爸那裏要了過來,看了很多遍,放在抽屜裏也有小半年了,終於得見天日。

陸拂把書送給她,臉上帶著微羞的笑,擡眼說:“除了這個,我就想不到什麽更有用的東西能給你了。”

少年面色還有些蒼白,身形瘦弱,但眼睛亮晶晶,眉宇俊秀。

……他喜歡我?

程似錦心中詭異地浮起這麽四個字。她收下書,沒有翻開。聊了二十分鐘後,陸拂依依不舍地跟兩人告別,他不能離開病房,想送一送也沒辦法。

走出醫院,一路無言。

韓玉書上前半步,小心地用兩根手指輕輕拉住她的袖扣,低聲道:“姐,你生氣了嗎?”

程似錦沒說話。

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,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,日光將影子拖拽的很長。他默默地跟著程似錦,就像是一個偶爾會闖禍、但一直被縱容饒恕的小孩子,還停在那個無論索要什麽都被容許的年紀。

現在,他依靠的人第一次明確阻止了他的行為。

一切靜默,都像是遲遲未落的懸頂之劍。

程似錦停住了,她沒有開車門,靠在邊緣點了根煙,轉過頭審視了一會兒小書的模樣。他下意識地上前半步,恐慌和焦慮騰得一聲在心中燃燒起來,他有點強迫癥發作地用力扣指甲縫隙,劇烈疼痛維持著清醒。

“……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你告訴我我以後就……不會再做了,姐姐,你不要生氣,我給他道歉。不……我給陸拂道歉,給誰道歉都行,求你不要生我的氣。”

他的手指血跡斑斑,自己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,抓住程似錦的手貼上臉頰,紅著眼睛:“我害怕你只喜歡他,就不會再要我了。你不想讓我打擾,我就再也不過來找他弟弟,只要你別生我的氣,別不理我了。”

程似錦輕嘆一聲,看著他手指上的血跡沾到衣袖上。她反扣住韓玉書的手,跟助理要了一卷彈力繃帶,把他的指尖包起來。

韓玉書楞楞地看著她,小聲抽泣:“姐姐……你還跟以前一樣喜歡我的,是嗎?”

程似錦松開手,把煙掐了,隨意道:“抹到我衣服上了,臟。”

他泛紅的眼睛茫然地看了她很久,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,他呆呆地、順從地上車,像是被忽然間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,過去的世界一點點地崩塌失真。

那她哄我睡覺是因為……我哭起來很吵嗎?

她細心照顧我是因為傷口遲遲不好,就會一直散發外敷藥的苦味兒?

姐姐……她其實,本來就……沒那麽喜歡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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